识字网>故事>故乡的枫林

故乡的枫林

收录日期:2025-12-01 08:45:49  热度:10℃

母亲的故乡在沂蒙山深处的一个村庄.村外不远处有一片山区少见的枫树林.那枫林遮荫几十亩,春天擎起一片青春的绿云,夏日汇成一泓生命的湖泊,秋天又燃成半山灼目的火焰,把山村衬映得格外秀美。只是林子深处高耸着二十几座坟冢,给林子平添了一种肃穆和深沉.

读小学时,我第一次随母亲到故乡过暑假,常看到一个跛腿汉子在枫林里流连.他有时细心地给坟堆拔草添土,有时则长久静坐在墓碑旁,仿佛在默默倾听着什么。像一座庄重的雕像.有一天,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理,蹑手蹑脚走过去,问他在干什么?他稍一愣神,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在听树林说话呀!”我满腹狐疑地望着他,只见他年纪还不到50岁眉梢眼角的皱纹却像刀刻斧凿—样深刻,脸上没有一点调侃的神情.

来故乡的次数多了,我们渐渐热稔起来,他就在邻村居住,是周围几十里最负盛名的乡村医生.这一带几乎出门就爬山,步步踩石头,而作为乡医,又常要出诊远行,我不禁为他担心,他一条腿跛得厉害,怎能吃得消那高低不平的山路?听到我关切的询问,他习惯地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没事儿,这山峦沟坎都认得我,对我可亲呢!”

周围村庄的乡亲都说他的心肠热,几十年来不知救治了多少乡亲的疾痛,我的一个远房舅妈就曾告诉我,有一次,家里孩子得了肺炎,恰好抗生素用光了,他冒蕾倾盆大雨,连夜磕磕绊绊跑了几十里山路到县里进药.孩子的命保住了,他却得了重感冒,足足半个月下不了床.这虽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可舅妈讲起来仍禁不住有些哽咽。

随着岁数的渐长,我回故乡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每次重返故乡,出于一种特殊的情感,总是忘不了为老人买几本适于农村的医药书籍.每当收到这种馈赠,他总是高兴得抖动着胡须,笑容也格外动情灿烂.他老得渐渐佝偻了腰背,已经够不到抚摸我的头顶了,腿也瘸得更为厉害,可他还在为山村乡亲治病,听说还带了两个徒弟。

最后一次重返故乡,是我在大学读书期间,刚到村里就意外地听到老人已然作古的消息。

那是前一年严冬的一个深夜,邻村一个汉子突然得了急腹症,为防止途中发生不测,老人坚持带着急救药品护送病人到县里手术,他一路小跑地高擎着马灯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引路,两个多小时赶完了15公里多山路.担架顺利抬进了县医院大门,他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老人从此再未醒来。

当时虽处那个“史无前例”的特殊时期,四乡八村的乡亲仍用最隆重的传统礼仪为他举行了葬礼,把他安葬在那片枫林里。

关于枫林中那片坟茔的来历,几年前我已听乡亲们讲述过:还是在抗日战争结束前一年的一个拂晓,敌人突然包围了这一带村庄。当时这儿驻有八路军一个野战医院,为掩护伤员和老乡脱离虎口,几十个医务人员拿起武器和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但最终未能突破敌人的重围。老人是这场战斗的唯一幸存者,他身中6弹昏迷在血泊里,被掩埋烈土遗骨的老乡发现后掩护下来。经过几个月的调养治疗,老人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但由于子弹打断了腿骨,从此落下了终身残疾。因为眼部队行动不便,他要求就地复员给当地群众治病。一干就是几十年。

解放后,政府曾打算将烈士的遗骨迁入烈士陵园,经当地群众一再要求,才把他们改葬在这座枫林里,与他们曾保卫过的人民厮守相伴。现在,老人又回归到了当年的战友们中间。

我又瞻仰了那片枫林.枫林深处,老人的新坟和战友的旧坟排列在一起,像他们生前一样比肩而立,亲密无间。

我静静肃立在枫林里,一颗颤抖的心灵穿越时空的隧道长久地感应谛听。一阵轻风掠过林梢,浓郁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动。我感到,此时此刻,我已听懂了枫林那足以使我受用终生的语言。

猜你喜欢

  • 和这个世界做生意

    跟大多数作家差不多,英国人柯纳·伍德曼也有一间大书房,他花大把的时间跟书打交道,比如,他喜欢倒腾这些书,把它们按照书籍封面颜色排列,从左边的黑色封面到右边的白色,让书架远远看上去像一张渐变的色表。 别看他常常困在书房写稿,他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 有一种批评是甜的

    真正的批评是甜的,就像加了糖的咖啡,更容易让人接受。在美国田纳西州,有这样一个黑人男孩。由于父亲酗酒无度,导致父母感情不和,于是,幼时的他就变成了一个无人看管的“野孩子”。虽然他上了中学,却不学无术,整天和街面上一些小痞子胡混,甚至还差点误

  • 坏的开始

    有一段时间,丘吉尔在政治上面受到打击,无事可做,终日抑郁。家人看在眼里,于是忙不迭地给他找活干。他的一个邻居的妻子是画家,于是家人鼓励他去跟女画家学画。丘吉尔在政治舞台上面敢作敢为,横冲直撞,但是面对干净洁白的画布,他却迟迟不敢下笔。毕竟,

  • 时尚剪刀手沙宣

    2012年5月10日,被誉为“现代发型之父”的维达·沙宣因血癌在洛杉矶病逝,享年84岁。一提到沙宣,国人大多会联想到同名品牌的洗发水。1997年沙宣进入中国,在一票充斥着长发美女的洗发水广告中,沙宣模特们甩动着短发的轻盈与洒脱,显得独树一帜

  • 美国“总统俱乐部”里那些事儿

    “总统俱乐部”不只是一处秘密聚会的场所,也并非严格法律意义上的团体;它所折射出的更多是历任美国领导人的传承,代表了一种“向长者请教”的传统。胡佛的提议那天,就在新总统登上主席台接受欢呼时,两位被冷落的前任——哈里·杜鲁门与赫伯特·胡佛在后台

  • 戈尔巴乔夫吐肺腑:我后悔了

    2006年3月2日的75岁生日,使戈尔巴乔夫再一次成为国际热点人物。2月28日晚,为祝贺他生日而举行的音乐会在莫斯科国际音乐大厦开场。在鲜花、掌声和祝福中,戈尔巴乔夫精神焕发,格外高兴。然而记者知道。也许晚会一结束,他又会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

  • 克林顿的悲剧

    比尔·克林顿参观一所学校。在一个班上,他问学生,谁能举一个“悲剧”的例子。一个小男孩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说:“如果我的朋友在大街上玩耍,这时,一辆汽车开过来,把他轧死了,这是一场悲剧。”“不,”克林顿说,“这是意外事故。”一个女孩举起手,说:

  • 邀请你不喜欢的人成为朋友

    1945年4月12日,美国总统罗斯福突发脑溢血病逝,副总统杜鲁门一夜之间转正成为总统,但由于罗斯福的专政思想,加上美国副总统一直是个摆设,杜鲁门几乎没有参与过国家任何大政方针的决策过程,他一瞬间感觉压力倍增,“感觉天上的星星、月亮甚至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