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疤的风景

向朋友借了点钱，开了一间理发店。

这天上午来了一个女人，岁数不大。我总觉得看着眼熟，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她进门说了一句把头发剪短点然后就闭嘴不言了，在帮她修剪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左耳旁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不影响美却也不大好看，似乎是被尖锐的如刀玻璃一样的利刃划伤的——我猛然想起，她是我们小学班主任的女儿，小西。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教语文的程老师，他老婆也在我们学校教书，他们家是邻县的，每天回家路挺远，索性就在学校附件的村里租了一间房子，两个孩子也就近在学校读书，经常见老师一家人上街。

我小学成绩很好，是语文课代表。常常带领学生领读课文。记得有一天班里收学杂费，钱都交上去的那天中午放学后我在校门口捡了五十块钱！要知道，小时候五十元钱不光对我们是挺庞大的一笔数字，就是对家里来说，也是数额不小的。我当时贪嘴，爱买零食，就动了私心，把五十元钱装进了自己的兜里，没有上交老师，也没有告诉妈妈。后来才知道，这五十元确实挺庞大，庞大到我用一生都无法弥补。

下午，我和小君一起去学校，他是数学课代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高兴地说星期天了去买他最爱的漫画老夫子书。我也想买，说真的，那个时候只要兜里有钱，什么都想要。上课也心不在焉的，想东想西，其实是在想买什么东西。

第二节课后，程老师走进班里，严肃地说道，中午他办公室没有锁门。放在办公桌里的学杂费少了五十块钱，让我们主动承认错误。我心里一紧，低着头心里直发慌。见大家都没有吱声，程老师把我们几个班干部叫到了办公室，因为老师一般把钱都放办公桌里，然后第二天再交给校长，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在办公室里，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中午见谁来老师办公室里了？”大家都一脸迷惑地摇着头，而我则不敢抬头看老师，因为我兜里有一个“定时炸弹”，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丢失的那五十块钱，但我没有勇气告诉老师我捡了钱，因为我知道，程老师不大会相信，其他同学也不可能相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事太巧。

程老师又问了一遍无果后，就让大家都出来，一个一个地问，先留下了班长。似乎很快，班长回来了，让小君去，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小君也回到了班里，来到我的座位旁，小声告诉我，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办公室，一进门看到老师眼睛下直直的眼神，我心虚的低下了头，头上直冒冷汗。

程老师可能看出来什么了吧，竟然直白的问我：“你没有拿老师钱吧？”我紧张的摇摇头，老师忽然问我，你为什么两只手都揣兜里，你紧张什么啊？我说没有啊，慌忙拿出手来。这时程老师可能觉得不对劲了，站起来走到我身旁，严肃地问我：“裤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说道：那是我捡的，我没有偷您的钱……我不知道你的钱放在办公桌里的……我中午早早地就回去了。程老师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再说话，然后不可抗拒地拿出了被我捏的变了形的五十块钱。我哭着解释着，但老师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回去吧，让班长领读课文。然后就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出去了。

同学们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走进教室，在读课文的时候都不时的偷偷瞄我，放学小君也没有和我一块走，我一个人在教室呆到很晚才回家。我知道，我被当成了小偷。

一进家里，妈妈不像往常一样招呼我吃饭，只是用锋利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下午你班主任碰到我了，你是不是偷老师的钱了？我说没有，那是我捡的……“啪”一巴掌，我的脸火辣辣的，妈妈愤怒的表情，让我有一种心被撕裂般的痛苦。

我要报复。

星期六的晚上，我跑到老师家的墙后，狠狠的砸碎了亮着灯地窗户，听到一声尖叫的哭泣声后，我慌不择路地跑了。

那声尖叫，是小西，程老师的女儿，她被划破了脸，左侧耳旁留下了一道疤。后来第二个学期，就听说她转学了。这件事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再后来，听说小君考上了大学，在一次拜访程老师的时候，在老师家喝了点酒，他为那次丢五十块钱学杂费的事向老师道歉，钱是他偷的，因为他想买一整套漫画书。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掉了钱。但他没有勇气承认，也没有再跟我一起上学放学回家，他怕别人说他。所以，他怀着不安拼命的学习，也许，这样他能暂时不用想烦心的事情。

只是，我已不能再安心的学习，在同学们嘲笑的目光中。我心不在焉的勉强上完了初中，之后辍学了。去外地打了两年工，回家开了这个小小的理发店。

如今在这里又见到小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心情五味陈杂。我很用心地帮她设计了一个发型，一缕头发刚刚好遮住左边侧脸的那道疤，看起来又时尚靓丽。她很开心，我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