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去年十月份，父亲在郑州动手术，出来的时候没敢给奶奶说，就是怕担心，动完手术后的几天，爸爸一直不怎么说话，谁都不搭理。一次，看见爸爸一个人蒙着头轻声哭泣，我还在想哭什么呢，手术成功，女儿又都陪在身边，第二天大姑来看爸爸，爸爸看见大姑就哭，意思是想我奶奶了，人不管到了多大年龄，心中都会记挂自己的父母，尤其在自己脆弱的时候。

前几天接到父亲的电话，我还正在开会，我小声问，什么事情啊，爸爸说：晚上回来吧，我说回去干什么啊，这么冷，爸爸说：你奶不会说话了，晚上回来吧，路上别慌张，我明白父亲这一个电话是什么意思，我就匆匆回家了。

到了家，看见奶奶靠在床上，爸爸正在喂她米汤，妈妈在旁边说你奶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谁也不认识了，话也不会说了，刚挂完吊针，一天就喝半碗米汤，什么也没有吃，你大姑今天来了，下午她家里没有人，又走了，我走到奶奶床前喊了好多声奶奶，最终奶奶嗯了一声就躺着睡觉了，接下来每次都是喊十几声，奶奶才嗯一下，只是那么轻轻的嗯一下，妈妈给我说男怕精细女怕迷，要是一迷就熬不多少天了，

到了晚上妈妈说让我睡觉去，让爸爸也睡觉去，前半夜她在那看着，后半夜在让爸爸看着，我躺在床上，相信爸爸也没有睡着，因为每隔一会，妈妈就跑到奶奶的床前喊：娘，每次都是喊了多声才听见奶奶嗯一声，我躺在床上听着，生怕妈妈喊完后听不见奶奶的那一声嗯。

可能是到凌晨了吧，我似睡非睡，忽然听见妈妈跑到爸爸屋里面说：快起来，怎么看咱娘喊不醒了，我能感觉到爸爸从床上起来跑到奶奶屋子里，过来一会就出来了，我赶紧喊妈，我妈说没事你睡吧，我正在给你爸找拖鞋呢，我又朦朦胧胧的睡到了天亮，听见了父亲打120的声音，我就赶紧从床上起来，几个人帮忙把奶奶抬到了医院，给奶奶输液，在给奶奶做CT的时候爸爸扭过头了流下了眼泪，看见爸爸流泪，我忽然感觉自己很伤心，对于我而言，奶奶的离去是对奶奶自己和所有人的解脱，奶奶这辈子是不幸中的幸运者，奶奶瘫痪在床十年，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幸运的奶奶就有一个孝顺的儿子，在这十年里面，爸爸从不出远门，每天都是给奶奶到屎尿桶，洗头剪脚趾甲等，一日三餐喂到奶奶嘴边，试问谁家的老人瘫痪在床十年，有几个子女能做到这种地步，也许有，但是起码我的爸爸就给我们做这样一个榜样，老人说：任何事情都是一代代相传的，比如孝顺就是会延续的，也一定会延续到我们姐妹身上。

奶奶在重症监护室里输液，医生也不让见，爸爸就一个人坐在楼梯上，之所以把奶奶送来医院，是爸爸心中想求一个安慰，他深深的知道老人到了一定年龄都避免不了这种事情，但是都想做最后的努力，到了中午奶奶就出院了，因为病情一直就是这样，输水昏迷不醒，那一次爸爸又流下了眼泪，那种眼泪叫做无奈和心酸，到了家里，姑姑和妹妹也都回来了，爸爸一直在奶奶的床前，一遍遍的喊奶奶，始终得不到回应，晚上又有亲戚来看奶奶，爸爸一个人站在门口又流下了眼泪，在我所见，爸爸今天流下了三回眼泪，只是应了那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一次爸爸是非常的伤心，连我和妹妹都不免感伤，那一夜父亲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就把奶奶送回了老家，连我最小的姑姑也从北京回来了，或许是孝心动天，奶奶在晚上居然苏醒了还会说话，也认识人了，从爸爸的电话声里就听出来了高兴的感觉，我和姐姐都知道，爸爸没有儿子，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奶奶，奶奶只要一点不舒服，都能让爸爸心惊很多天，想起来奶奶犯这样的病有好几回，这一回是比较严重的，这一回也算是把家里所有的亲戚都折腾了一回，不管怎么说，希望奶奶坚持住，为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