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巴赤列：藏医发展的推动者

2005年8月30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播发了介绍著名老藏医强巴赤列的节目，现将有关对话摘登如下：

主持人：这里是古城拉萨，西藏自治区藏医院就座落在大昭寺的对面藏医院大街上。这位正在给病人看病的老藏医叫强巴赤列，是西藏自治区藏医院的前任院长。现在老人已经77岁高龄，年迈体衰、双目失明。但是每天慕名来找他看病的患者却络绎不绝。

记者：以和前相比，现在来找您看病的病人多吗？

强巴：现在找我看病的人比较多，但是我年纪到了，不能全部都满足要求。

记者：我知道，你除了眼睛不好以外，活动也不是很方便，那你给病人看病会觉得累吗？

强巴：看多了就觉得累。

主持人：强巴赤列是我国惟一的国家级藏医专家，至今已经行医50多年。在强巴赤列的从医生涯中，医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疑难杂症在他手中药到病除。今年年初，一位来自西藏昌都市的患者来到了藏医院。这位患者是昌都一位建筑工人，5年前从施工的楼上摔下造成脑震荡，经常头疼甚至晕倒。在此之前他到过不少地方求医问药，但都没有效果。在朋友的指点下，他找到了强巴赤列。

强巴：患者来了之后，我开了两个处方，其中一个处方治疗效果非常好。

记者：您觉得脑震荡为什么西医看不好，到您这儿用藏医的办法就能看好呢？

强巴：我们有好的药，治疗脑震荡的药。

记者：是什么药？

强巴：矿物药。

记者：矿物药是藏医特有的吗？

强巴：特有的，矿物药是藏药的一种，是藏医在高原上采集各种金石、草药等按照药性组合而成。矿物药对治疗脑神经特别效果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位昌都的患者病症到现在没有再次出现。

主持人：强巴赤列，1928年出生在一个藏医世家，幼年进入哲蚌寺，成为一名小喇嘛。13岁那年，一个偶然的原因，小强巴拜当时最著名的藏医钦饶罗布为师开始学习藏医。

记者：在您小的时候，您的母亲原本是想送您到布达拉宫的俗官学校学习，希望你以后能当官是吧？后来你怎么当上了医生？

强巴：后来有个尼姑活佛，他说我如果当官的话生命不长，必须要当医生。

记者：您之前自己的志向是想当个喇嘛官吗？

强巴：没有，我很少喜欢宗教，还是当普通人好，这只是父母的想法，

主持人：这里叫门孜康，藏语的意思就是藏医天文历算学院，是强巴赤列的老师钦绕罗布在1916年的时候修建的。13岁的强巴离开哲蚌寺之后就来到了这样，一边修行一边学习。

藏医学是藏民族在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下与疾病的斗争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至今已有2300多年的历史，是世界公认的四大传统医学之一。在治疗关节炎、胃病、中风、偏瘫、心血管疾病等方面，藏医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医疗方法。在藏医经典中，最集大成的著作就是成书于1200年前的《四部医典》，这也正是强巴赤列学习医术的主要内容。当时的小强巴生性聪明，《四部医典》中的20多万字内容，他只花了3年的时间就烂熟于心，深得老师的喜爱。

记者：3年时间你就在这里不断地背这些医书，不觉得枯燥吗？

强巴：比较枯燥，但是我们这里学习风气好，大家都跟我辛辛苦苦地学习，背这个医书。

记者：背下来了就能明白吗？

强巴：不完全明白，还要听讲解。背下来就加深印象，也知道大概的内容，然后还要由老师辅导讲解。

记者：您在那里上学的时候知道医生是做什么的吗？

强巴：我知道，是解除病人痛苦的。

在跟随老师学医的几年时间里，强巴一直非常刻苦，每天早起打坐、念经、钻研藏医学。但是就在他19岁的那年，强巴赤列却突然由一位喇嘛还俗为一个普通人。而还俗也差一点终止了他苦修6年的学业。

记者：是什么原因让您还俗，为什么没有继续当喇嘛？

强巴：那个时候我思想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记者：思想发生了什么变化？

强巴：看到尼姑，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强烈感觉这些姑娘不错。

记者：那您当时是一个喇嘛的身份，你爱的姑娘是个尼姑的身份，你们之间的爱情可能吗？

强巴：不允许，最后我悄悄地跑了，离开家，离开学校，离开寺庙就这么跑了。

记者：她漂亮吗？

强巴：漂亮。

记者：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前途，跑了不就做不了喇嘛了，学得很辛苦的藏医也不一定能坚持下去了吗？

强巴：那个时候我像半个疯子，我不怕下地狱。

主持人：强巴赤列从来也没有为自己当年的敢做敢为后悔过。不久，在得到家人和老师原谅后，强巴获得了重新学习的机会，这使他更加刻苦钻研藏医学。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这也是强巴赤列从医的一个转折点。那段时间，在和解放军医务人员的交往中，强巴赤列接触和了解到了西医知识。同时他开始把西医先进的理论和手段运用到自己的诊断当中。几年以后，强巴赤列迅速成为拉萨城一位小有名气的藏医。

强巴：我年轻的时候，思想进步，破除迷信，解放思想。

主持人：传统藏医治疗不分科，医生主要靠观察判断病人病情，检测手段比较单一。1962年，34岁的强巴赤列成为藏医院的院长。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在藏医院大力推动分科门诊，同时引进先进检测手段和仪器。为此，强巴遇到了一些阻力。

记者：那您当时提出来西医和藏医结合，反对的人多吗？

强巴：多。

记者：是直接跟你说还是通过其他的办法表达？

强巴：都在背后说：“就这样变化下去，我们藏医在这里就会没有了。”

记者：别人这样说的时候，您心里面也会担心害怕吗？

强巴：我不怕。这也许是个好事，象征着藏医将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

主持人：强巴赤列执著地引进西医，使藏医在诊断和治疗方面有了创新和飞跃。现在，西藏自治区藏医院已经发展成为日门诊量几千人的藏西医结合的现代化医院。与此同时，为推动藏药的科学研究，强巴赤列还专门成立了藏医研究院。在他的带领下，研究院取得了一系列科研成果，其中包括治疗乙肝、高原反应等症状的一系列特效藏药。

现在的强巴赤列年老体衰不能像以前一样亲自为学生们讲课，但是让藏医的精髓传承下去却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迫切愿望。在徒弟们的眼中，强巴赤列是位异常严厉的老师。

记者：您是否比较严厉地去批评你的徒弟？

强巴：比较严厉。一个徒弟要是学不好，其他徒弟也学不好，将来对病人就起不上好的作用。

记者：我这样看着您觉得很慈祥很和善，想不出来您厉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强巴：我是个很厉害的菩萨，开玩笑，我就是嘴巴厉害。藏医在师徒关系里面，老师是高一级的。

记者：老师高于一切，那您在学徒的时候，您老师也是这么对您的吗？

强巴：特别严，我们也特别尊重他，到现在也是我很崇拜他，我的一切来自于我的老师。

主持人：因为年代久远，人们对《四部医典》和挂图的理解越来越困难。为了让这些藏医经典不至于在自己手中失传，强巴赤列常年伏案研读发黄的木刻书和蝌蚪般的藏文，为此他的视力受到了严重损害。1998年，老强巴的眼睛彻底失明。一年以后，双目失明的强巴赤列开始筹备编写《四部医典系列挂图全集》藏汉、藏英对照本。5年时间，在助手的帮助下，强巴赤列为5000多幅图片一一做了注解，共计25万字。目前这本书很快就要面世。

这所石头房子已经有89年历史了，坐落在藏医院后面一所非常幽静的小院里。2003年，已经彻底失明的强巴赤列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他就搬到了这儿，这儿就成了他的家，同时也成了他的办公室兼诊所。

记者：那您已经77岁的高龄了，自己身体也不是很好。如果您以自己保养为主，不看病人了行不行？

强巴：这可不行，因为我是国家级专家，国家级专家没有退休年龄。

记者：如果让您停止看病人，您觉得停不了是吗？

强巴：停不了，没事干我心里就堵得慌。

记者：那为病人看病会带给您快乐吗？

强巴：快乐。主要是病人满足了，有效果了，药开得好，我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