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

一

她和他，相识在南方的大学，相约毕业后依然在一起。他腼腆内敛，常常习惯用一抹温情的微笑，表达着对她的眷念。她安然于这样忠厚的男子，因为在别人那里，她曾经累累伤痕。

他有着腼腆的笑靥、清澈的酒窝，和白皙的手指。他沉默寡言，却有着别人无法做到的周到与细腻。那时的大学校园里，流行着两种择偶的潮流，一种是选择单纯的爱情从此愿为柴米油盐劳碌，一种是追求物质生活但无关于爱情。毕业后，她选择了前者，与他如约相守相依。

二

她应聘到一家公司做了文秘，与他继续简单纯粹的恋爱，相濡以沫的生活。作为助手的她，经常要陪同经理参加各种应酬。一次洽谈会上，她埋头记录着会议纪要，偶然呷了一口茶，唇角口红的印记不经意间留在了洁白的纸杯上。然后，她有意识地转动杯子半圈，遮挡在掌心里。会后，她在洗手间遇到对方的秘书，她客气地点头，对方回以轻佻的微笑。那个仪表华丽的女秘书对她说：“小姐，你的口红很漂亮，颜色也很适合你，只是印在杯子上，实在太不雅观。可能这种廉价的口红不太适合你，作为秘书，我们代表的是整个公司的形象。”在她转身离开之后，她不觉然地泪流满面。

她感觉有难以启齿的委屈，想想当初，室友们选择后者是多么明智之举。于是将所有怨恨一股脑儿地归结于他。正是他的无能，让她失去了应有的风采。所以，在他向她求婚的那一刻，她毅然放弃了这份感情。冷不丁地丢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想要的是你给不了的。

他离开了那座城市，从此杳无音讯。她嫁给一个大她很多的富商，扎堆进入富人的圈子，从此锦衣玉食。她用高档的化妆品，琳琅满目的名品是她闻所未闻的，并且其中任意一件，都是他过去好几倍的工资。拥有许多种颜色不沾杯的口红，她感觉无限的光彩与惬意。她频繁地换用口红的颜色，刻意在会场上，姿态优雅地端起水杯呷茶。因为不会再有曾经的尴尬，不再因为贫穷让自己感觉掉价。

三

很快的，她又感到内心的空杯和孤独。丈夫早出晚归，后来索性便不再沾家。她发疯似的寻他。一个坠雨的黄昏，在他公司楼下，她看见男人打车里走下，欣然地为另一女子开门、撑伞、引路，有足够的耐心与热情。那女子穿着同她类似的衣装，是先前丈夫给她的生日礼物。更让她木讷的是，眼前这个年轻女子，恰是当初给过她羞辱的对方秘书。顿时，她的泪水几近绝堤，像是受伤的羔羊，径直走向回家的路。

那一晚，她灌了自己许多的酒，但是始终没有醉。她在电话里与他和盘托出，男人三言两语，丢下狠狠地话：嫁给我，不就是因为我比那穷小子有钱吗。给你两条路，要么就放聪明，老实在家呆着；要么就不要碍手碍脚，滚地远远的……

她挂断了电话，不觉然地沉浸了梦乡。梦的那头，仿佛回到她的二十岁。她坐着他的单车，靠着他的肩膀，去看城南的油菜花。

四

后来，在一次电视台采访中，她一眼认出了镜头里那个熟悉的脸庞，正是她从前的男友。当记者问到他，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几年间，迅速成为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时，他感慨的说道：“在大学毕业时，因为贫穷，我失去了交往四年的女朋友，也许是她，让我彻底改变了性格和人生走向。现在我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妻子给了我无尽的支持……”看到这里，她的眼眶里渗透了潮湿。